开年最强律政爽剧：当老年女性重返职场“大杀四方”

　　来源：三联生活周刊

　　“七十岁正是大杀四方闯的年纪”，这样的开年故事越来越多了。

　　一方面，最强延迟退休年龄似乎是律政世界潮流。另一方面，爽剧在很多行业里，当老小草小二区三区四区35岁就已经是年女“老年人”了。我们越发关注以老年人为主角的性重故事，或许正是返职在这个两难处境里寻找一种情感寄托。我们想在这些故事里看到：人老了也还是大杀四方有价值的，宝贵的开年经验可以弥补衰减的体能。我们希望这些故事能够证明：世界不应该只有KPI，最强还应该有人情味。律政

　　《老练律师》正好能满足我们的爽剧这种需求。它是当老80年代一部同名律政剧的翻拍，但把主角从一个中年男律师本·麦特洛克换成了一个老年女律师麦德琳·麦特洛克。请注意，这并不是基于政治正确的噱头，因为很明显，“老年人”的身份并没有为主角带来什么红利，反而让她在职场上获得成功的难度倍增。

　　一个老年妇女，如何在堪称“内卷地狱”的没穿罩衣的邻居2一流律所里逆袭？这正就是本剧的最大看点。从它的良好口碑（豆瓣8.6）和提前续订第二季来判断，这个难题它解答得很好。

　　让我们先来看一下精彩的开头：75岁的麦德琳，身披一件同头发一样灰白的大衣，坐在一幢高档写字楼底层的咖啡店里。她先佯装手机故障，让排她后面赶时间的精英小伙替她买单了一杯咖啡。然后她又以端着咖啡不方便为由，让热心的保安刷卡穿越门禁。她谈笑间用一颗糖“贿赂”电梯里的同行者稀里糊涂帮她刷卡按了楼层。最后她凭借和蔼的笑容和自信的气场，健步走进一家顶级律所。

　　整个过程里麦德琳极其老练，竟像极了《豺狼的日子》里的那个顶级杀手。只不过她直奔老板不是为了刺杀他，而是为了要一份工作。

　　《老练律师》一开始就挖掘了老年人的独特优势：那就是一般人对老年人会降低防备心。用麦德林自己的话来说，就是自己是一个“隐形人”，可以大模大样地坐在一旁偷听机密，根本没人在意。这种社会意义上的“隐形”，相比于物理层面的“隐形”，其实是一种更高级的超能力。因为隐形的麦德林不仅能轻易混进一个门禁重重的大公司，也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交谈对象的内心。

　　律师查案，靠的不是高科技，而是一张嘴皮子，关键的证人就在眼前，关键的信息就在此人心中，能不能用话套出来，便是成败所在。麦德琳单凭一招平易近人，便能屡建奇功。

　　麦德琳其实在一开始求职的时候，就坦诚自己已经不当律师30年了，这次复出全为生活所迫。很显然，硬桥硬马地拼法律知识，卷工作时长，她绝不可能干得过年轻人。我们要看的其实也是她如何用巧劲来击败简单粗暴的职场内卷。

　　在真正的职场上，我们讨厌投机取巧之辈，但观众并不会讨厌麦德琳的伪装和谎言。因为我们很快会发现，她的道德水平明显高于她的同侪。因此她的胜利不仅仅属于她个人，同时也是社会正义和良知的胜利。

　　她经手案件的受害人，其实也都是被侮辱、被忽视的“隐形人”。他们是被警察屈打成招的犯人、被雇主栽赃嫁祸的哑巴员工、被屡屡性骚扰却拿不出证据的女职员、死于食品中毒儿童的家属、被莫名网暴的保姆……隐形人帮助隐形人，弱势者搀一把弱势者，这也是此剧的一大动人之处。

　　麦德琳的律所之所以会接这些关乎社会公义的案子，倒不是出于额外的善心。在全剧一开始就有个小律师说了，律所接这些案子纯粹是因为可以名利双收，“把他们的痛苦转换成我们的收入”。实际上律所可能是世界上最冷酷功利的地方。按小时收费的工作习惯，让律师们不愿意多说一句“废话”。还有比这更功利的做派么？

　　所以麦德琳的到来，反而是为这个冰冷的地方注入了一些温暖和欢乐。她很会滔滔不绝地耍嘴皮子，要是一个年轻人像她这样，恐怕难逃油腔滑调的讥评，但放进一个老年人的嘴里，倒显得相当欢乐。

　　《老练律师》其实可以算一部喜剧，因为它符合喜剧最基本的定义，就是把一个人放入不适合自己的环境中。麦德琳不是为了搞笑而搞笑，而是要把自己一个高龄老人在律所里的格格不入，用各种饶舌的笑话来化解掉。这有点像《美丽人生》里，父亲哄骗儿子，被关进集中营其实只是为了玩一个游戏，而为了维持谎言，这位父亲就必须做出种种出格的言行。

　　《老练律师》也是这般举重若轻。为了消解75岁出来打工的沉重感，编剧除了赋予麦德琳“隐形”和“搞笑”两大法宝以外，还特意增添了一层更复杂的背景。工作到深夜的麦德林登上公交车，只坐一站便下了，她走过一个转角，竟有一辆豪车恭候多时。车把她载向一个小古堡般的大豪宅……原来，她非但不愁生计，反而是个土豪。她潜入律所，原来是为了替死去的女儿讨回公道，那个案子涉及大医药公司的内幕。

　　这条线为全剧提供了一条主轴，同时也让麦德林的日常生活显得更加刀光剑影。她不仅要对外应付案件，对内还要不停地与同事周旋，不停地盗取他们的密码和机密文件。而每次在露馅的边缘，她都可以用老年人的手忙脚乱糊弄过去。而喜剧元素和惊险元素也因为这个隐藏任务而完美地结合到了一起。

　　《老练律师》的第一季非常“复古”地长达18集，目前只播到第八集，所以对于主线的医药大案，还远远看不到全貌。不过，我们还可以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待这条伏线的设定。

　　如果说麦德琳的隐藏富豪身份，类似于《抓娃娃》那种喜剧设定，只是在“逼不得已的生活”外面裹上一层“其实都是装的”糖衣，那么麦德琳的隐藏任务显然并不只是为故事裹上了一层悬疑色彩。年轻人辛勤工作，是为了当下和未来的生活，但在老年人身上却并不只是如此。“老年人的职场剧”有一个特殊的使命，就是要跟过去和解，或者说弥补过去的遗憾。

　　时间不能倒流，现实无法穿越。老年人的复出，在最核心的情感层面上，其实是“如果能再来一次”的变奏。

　　麦德林曾含泪说，“要是能救女儿，她会做任何事。”她大费周章地潜入律所，每天手忙脚乱地虚与委蛇，虽然不能令女儿死而复生，但也证明了“愿意做任何事”并非虚言。法律是她的复仇手段，但她征服观众靠的却是情感上的共鸣。故事给了75岁的她一个新的机会，而渴望这种机会的显然并不只是老人。

　　观看此剧，我一直在想，“老人”究竟应该如何定义。因为看着麦德琳的样子，如果她不说自己75岁，也许我会猜她只有六十来岁（实际上扮演她的凯西·贝茨已经76岁了！）。然而具体的数字，恐怕都是刻舟求剑。不久前韩国提议在法律层面上，把老年人的门槛从65岁提高到70岁。其实不难设想，这个门槛随着平均寿命的延长还会一再提高，假如人的寿命提到到120岁，那么过去的“古稀之年”也不过是“半辈子”而已。

　　倒不如从心理层面来定义更加本质一些。“老人”的定义应该是“有过去、有遗憾的人”。杨德昌经典电影《一一》里面，十岁的小男孩忽然感慨“我也老了”，并非强说愁，而是感受到，哪怕在短短十年的人生里，也已经有了一点点挥之不去的遗憾和惆怅。

　　观众越发关注老年题材的故事，并不仅仅因为大家都在“变老”，而是因为我们在某种程度上其实早已是“老人”。老人的那些痛苦，不论是心理层面的遗憾，还是社会层面的弱势、被忽视，其实我们也都多多少少体验过。而那些带有传奇色彩或包装成喜剧的老年人逆袭故事，如果能像《老练律师》一样讲好，便也不仅仅是在呼唤对于老年人的现实关怀，同时也总是包含一层形而上的诗意，用木心的两句诗来就是：

　　“岁月不曾饶过我，而我亦不曾饶过岁月。”